开学第一课很重要。那是一个人一个时代的开始,跟随多数人的一生。从此以后的若干时间,学生要和老师朝夕相处;从此以后,学生的人生轨迹开始在被设计、疑问、挣扎、接受中度过,更多的时候只能跟内心中的自己对话,直到所有的棱角都被教育和时间磨得足够圆滑,老去。
罗素说:人生而无知,但是并不愚蠢。是不当的教育让人变得愚蠢。
清末民初的时候,学生第一课多是启蒙读物,三百千,把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背完了再开始一点点加课,弟子规,幼学琼林,声律启蒙,龙文鞭影……“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之类的东西,所以受过这种教育的文采都非常好。这个时候孩子们已经被打上了传统的烙印。再往高到秀才、举人则开始学习申论策论了。
有人曾经感慨说,民国时纵有各种不好,惟有在教育上从来没马虎过。民国的课本既承袭传统文化的风骨,又带有面向世界的开明。教材编撰者“共同讨论,反复修改,常为一字,费事恒至一二日。”
教育家叶圣陶说:给孩子传授的思想和信仰全都浸透在课文里,循循善诱,娓娓道来。语言是纯粹的白话,是亲切的”口语风”。
1949年以后教材进行了翻天覆地的改变。科目设置上50年代开始取消了中学的逻辑常识方面的教育,把国文课改叫语文课,加上算术成为基础课。后来年级高一点的开始设有简洁本的物种起源、社会发展简史、动物学、植物学、物理、化学、地理、外语(高级一点的学校才会有,当时缺少师资)等课。当时的语文课本我家里有一本,全是竖排繁体字,很多内容和苏联有关。
那时有一段时间语文第一课是“爷爷七岁去放羊,爸爸七岁去逃荒,今年我也七岁了,公社送我上学校。” 这段课文不太合辙押韵,后来改成“爷爷七岁去讨饭,爸爸七岁去逃荒,今年我也七岁了,高高兴兴把学上”。
前些年我给一位老政协委员校订过一本他写的回忆录,里面记载50年代到60年代初的教材内容还是以知识性为主,所以那个时期能考上大学的都比较有真才实学,能考上的数量也很少。
60年代中期开始就变了。很多课程被取消,基本只剩下语文、算术、政治三门课。外语、动物学、植物学等很多课程直到80年代才恢复,历史地理物理化学等所有教材几乎每页都有黑体字的语录。
大宇是60后,一年级第一课是“毛主席万岁”,不过不长时间后面的课本就变成继承遗志和“敬爱的华政委在吕梁山上”了。
70年代后期,某省语文教材写到欧洲生活时竟然引用的是100多年前狄更斯的描写,欧洲报纸报道后引起高层注意,才发现当时的学生教材基本可以用荒唐两字描述。其实同样荒唐的情况在美国也发生过,尼克松访华后中美开始接触,当时很多美国人还以为中国人的形象是缠足、留辫子、叼着大烟袋。
80年代开始从小学到大学所有教材全部作废,重新编写。一个时代的变化必要从教材上开始。
当时一时没有力量编辑那么多教材,原有教材又都不能用,有专家向领导提出从外国进口教材,翻译后改编一下就省力气多了。
当时的外汇是如此拮据,以致进口教材的钱都没有,只好从有限的建设资金中东扣西扣凑够几十万美元做为赴欧美人员的采购费用和教材钱——各年龄段各学科所有教材全加在一起是个不小的数字。
80年代开始教材基本走向正常了。
最近流传出一张深圳中学的老师名单。从中可以看到,清一色名牌大学博士。很内卷。博士讲中学课程真的很拿手吗?这是学生的幸运还是国家的不幸呢?

家长们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其实在一个阶层固化的环境里,多数人一生下来的命运就已经基本确定了。后天的改变都要建立在先天的基础上。
有位老师给某家长发过一个微信,说你的孩子要怎么怎么教育,否则以后会吃不上饭;该家长也很直接,回信说:我家有4000万存款、6个工厂、8家店铺,你说我孩子以后会吃不上饭?
这位家长浅溥了,马云的孩子以后吃不上饭都不奇怪。时代可以给你的,同样可以拿走,所以古语说:家有良田千顷,不如薄技在身。
多年前钱学森有个世纪之问:这么多年培养的学生,还没有哪一个的学术成就,能够跟民国时期培养的大师相比。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的人才呢?
这一问需要从上面不同时期的教材对比中寻找答案。感兴趣的朋友不妨查阅一下现在的小学教材都有什么内容,就能够知道新一代孩子们的起点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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